57 无法起身告辞(第5/5页)
1980年9月12日军事政变后,晚上10点以后开始的宵禁,给我那无法起身离开的烦恼带来了一个限制。但是我的烦恼没有因为宵禁而结束。只仿佛被挤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而变得更浓更重了。实行宵禁的那些夜晚,我那无法起身离开的危机从9点半开始慢慢加重,尽管每个时刻我都在气愤地对自己说“我现在就走”,但我依然还是无法站起来。因为逐渐减少的时间甚至不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因此到10点差20分左右,我的慌乱便会变得无法忍受。
最终当我跑上大街,钻进雪佛兰时,我和切廷便陷入是否能在10点以前赶回家的慌乱;而每次我们都会晚三到五分钟。军人们在10点(后来这个时间被延长到了11点)过后的头几分钟里,从不会去拦下在大街上疾驶的汽车。回家的路上,我们看见宵禁前像疯子一样疾驶的汽车在塔克西姆广场、哈尔比耶、道尔马巴赫切出的车祸,我们还看见那些下车后大打出手的司机。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道尔马巴赫切皇宫的后面,看见一个从一辆冒着蓝烟的普利茅斯牌汽车里走出来,带着狗、酩酊大醉的先生。还有一次,我们看见一辆因为追尾水箱破裂的出租车,像贾阿尔奥卢浴室那样冒出一股蒸汽。回家的路上,小巷里那令人发指的黑暗、昏暗大街上的空旷让我们感到恐惧。终于回到家,临睡前喝上最后一杯拉克酒时,记得有天晚上我祈求真主让我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然而我是否真的愿意摆脱这份爱情,摆脱对芙颂的迷恋,即便是现在,这么多年后我也没能完全搞清楚。
临走前我听到的任何一句好听的话,芙颂或是她的家人说我的几个甜美、乐观的单词,即便是含糊的,也会让我产生一种幻觉,在瞬间让我感到,我将能够重新赢得芙颂,我所有的造访没有白费,于是,我能够不太费劲地起身离开他们家。
坐在餐桌上时,在最出人意料的一个时刻芙颂对我说的一句美言,比如她说的“你去理发了,头发剪得好短,但挺好”(1977年5月16日),或是她带着怜爱对她母亲说的关于我的一句话“他就像小男孩一样喜欢吃肉丸,是吧?”(1980年2月17日),抑或是一年后下雪的一天晚上,我刚进门她就说“凯末尔,因为等你,我们还没有上餐桌,我们说但愿今晚他会来”,她的这些话会让我感觉无比幸福,无论那天晚上我是带着怎样的一种悲观情绪去的,也不管看电视时我感到了哪种不祥的预感,只要时间一到,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毫不拖延地走出房门。先穿大衣,随后对他们说“告辞,我走了!”,这会让出门变得很轻松。如果我早离开了他们家,那么在回家的路上,在切廷开的车里,我会感觉自己很好,我会去考虑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不去想芙颂。
经过所有这些嘈杂混乱后的一两天,我再次去他们家时,一看见芙颂,我立刻明白了吸引我去那里的两样东西。
1.如果我远离芙颂,世界,就会像一个没有头绪的谜团让我感到不安。一看见芙颂,我感觉谜团,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变得有条不紊,我会想起世界是一个有意义、美好的地方,我会因此感到轻松。
2.晚上在他们家和她四目相对时,每次我的心里都会升腾起一股胜利的喜悦。尽管所有那些令人失望、让人感觉丢脸的迹象,是一种那天晚上我也能够去那里的胜利,多数时候我也会在芙颂的眼里看到这种幸福的光彩。或是我那么认为,我感到自己的执着和坚定影响了她,我相信自己的生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