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心碎的痛苦和气恼无益于任何人(第4/5页)
连着五天我没找他们。我长时间高兴地幻想芙颂后悔了,马上就要来求我原谅了。在我的幻想里,我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来回应芙颂的那些表示悔恨的话语和哀求,我是那么发自内心地相信了她的那些被我一一历数的过错,以至于我常常感到了一个受委屈的人的愤怒。
看不到她的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变得越来越难过了。我开始慢慢地重新在灵魂深处,感到了过去一年半里我不得不忍受的那种深切而强烈的痛苦。因为做错一件事,再次受到见不到芙颂的惩罚是非常可怕的。完全因为这个原因,我必须向芙颂隐藏自己的气恼。而这会把我的气恼,变成了一种只让自己受伤害的东西,变成了一种我给自己的惩罚。我的气恼和心碎无益于任何人。想着这些,独自一人走在满是落叶的尼相塔什的一个夜晚,我明白,对我来说最幸福,也因此是最有希望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星期见芙颂三四次(至少两次)。只有在没过多点燃心里那份无望之恋的强烈痛苦之前,我才能够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我已经明白,无论是她给我一个惩罚,还是我试图要给她一个惩罚,见不到芙颂的一段痛苦时间后将把我的生活变得无法承受的艰难。如果我不想再经历去年所经历的一切,那么我应该像在让杰伊达转交的信上承诺的那样,把父亲的珍珠耳坠也给芙颂送去。
第二天中午去贝伊奥鲁吃午饭时,我把装着珍珠耳坠的盒子放进了口袋里。1976年10月12日,星期二,那是一个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日子。街上各色的橱窗都是亮闪闪的。当我在哈吉·萨利赫吃午饭时,我对自己是诚实的,因为我没对自己隐瞒,我来这里,是为了能够立刻去楚库尔主麻和内希贝姑妈见上半个小时。从饭店走到楚库尔主麻只需要六七分钟时间。刚才路过时我看了一眼,萨拉伊影院13点45分有一场电影。如果去看电影,我会在散发出霉味和潮湿气味的阴凉黑暗里忘记一切,至少我会因为在一段时间里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轻松。然而在13点40分,我付了钱,开始朝楚库尔主麻走去。我的胃里有午饭,脖颈上有阳光,脑子里有爱情,灵魂里有慌乱,心里则有一丝刺痛。
内希贝姑妈下楼来开了门。
我说:“不,我不上去了,内希贝姑妈。”我从口袋里拿出了装着珍珠耳坠的盒子。“这是芙颂的……是我父亲送给她的一件礼物……我路过这里就拿来了。”
“凯末尔,我马上给你煮杯咖啡,芙颂回来之前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说这话的语气是那么神秘,以至于我没扭捏就立刻跟她上了楼。房间里洒满了阳光,金丝雀柠檬也在阳光下快乐地在笼子里轻声叫着。我看见内希贝姑妈的缝纫用品、剪刀、布片遍布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这阵子我不去别人家干活了,但在她们的一再坚持下,我们在赶制一件晚礼服。芙颂也在给我帮忙,过一会儿她就要回来了。”
给我端来咖啡后,她立刻直奔主题。“听说发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气恼和伤心,这我理解。凯末尔先生,我的女儿因此很痛苦,也很伤心。您要容忍她的坏脾气,要讨她的欢心……”
我用一种见多不怪的语气说:“当然,当然……”
“该怎么做您比我更清楚……您要去讨她的欢心,让她尽快从这条错误的道上走出来。”
我皱起眉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想知道芙颂走进的是什么样的一条错道。
“您订婚前,订婚的当天,特别是订婚后,她痛苦了好几个月,哭了很久。她不吃不喝,不出去,什么也不干。这个孩子就每天过来安慰她。”
“费利敦吗?”
“是的,但你别担心,他不知道你的事。”
她说,她不知道女儿因为痛苦和悲伤做了什么,让芙颂结婚是塔勒克先生的主意,芙颂最终同意和“这个孩子”结婚了。她还说,费利敦从十四岁起就认识芙颂了,那时他很爱芙颂,但芙颂从不理睬他,甚至还用冷漠折磨了他很多年。现在费利敦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芙颂了。(她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在说“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那样笑了笑。)她说,费利敦晚上也不在家里呆着,他一心只想着电影和那些拍电影的朋友。他放弃卡德尔加的学生宿舍,也好像不是因为要和芙颂结婚,而是要靠近贝伊奥鲁的电影人茶馆。她说,当然现在就像那些媒人介绍结婚的健康年轻人那样,他们的血已经融在了一起,但我不必对这些太认真。她还说,他们认为经历了那些事情后,芙颂立刻结婚是对的,他们也没因此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