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放过我的人很多,你要不要先排队?”(第10/14页)

岑今笑了笑,抓住车框先上了车,坐定之后,杂志扇的频率更密:“不介意。”

卫来没话说了。

车开了,突突突,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国内看过的,田埂上冒黑烟的拖拉机。果然,开出不多久就是土路,灰尘大,四面八方,车里一团烟尘气。岑今闭着眼睛,拿杂志罩住口鼻,好几次颠撞到车框。

卫来横过手臂抓住她座侧下方,像是根安全带,把她的身体挡在靠背和手臂之间。

路过一片土房子,好多没房顶,不远处,传来驴倒气似的叫声。

没能看到所谓的青白尼罗河交汇。这里全城供电不足,大河沿岸黑魆魆一片,水面倒是泛光,路过沿河的某处垃圾堆时,听到咩咩的羊叫,难怪垃圾里一股羊骚味。

岑今忽然问可可树:“今天晚上住哪儿?”

可可树扯着嗓子回答:“大酒店!”

可可树说的话,得打几个折扣变现,卫来琢磨着,应该是个小旅馆。

事实证明,有点冤枉可可树了,确实是个“大酒店”——砖头砌的二层平顶小楼,进门处还用水泥铺了条车道,围匝一圈的土墙上涂了白色墙粉,上头用漆刷了两个大字:GreatHotel。

这让它和那些没顶的或者用塑料篷布搭顶的土夯房子瞬间区分开了,且具备了一种叫作“档次”的气质。

有电,但电压不足,廊下的灯泡忽明忽暗,院子角落的棚下支着石头地炉,上头一口大平铁锅,黑人老板正在炒手抓羊肉。火很旺,羊油的嗞嗞声融进空气。

看到可可树他们,老板咧嘴笑,指向锅里:“就快好了。”

岑今问他:“电和水稳吗?”

老板摇头,拎着锅铲耸肩:“忽然就有了,忽然就停了,说不好。”

“那先不吃了,我去洗澡。”

客房在二楼,卫来陪着她上去,先检查房间。门窗牢固,周围视野还算是空旷,民居都离着有段距离,屋里陈设简单,屋顶吊老式的三叶风扇,运转起来吱呀响,床上铺着棕榈席,另有一张折叠躺椅,还好,够两个人住。

洗浴的地方在角落里,水泥台围圈出两平方米不到,塑料浴帘,拉开看,里头一个水龙头、一个白铁盆,高处还挂了个木桶,底下凿十几个眼——卫来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是自制“淋浴”。

他看向岑今:“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岑今脱掉外罩的衬衫,伸手用力抓散发髻,甩掸了一下头发。这一路在电动三轮车上蒙的灰土,在昏黄色时明时暗的光下散散扬扬。

她跨进水泥台,斜乜了他一眼,说:“我能有什么事叫你。”

说完哗啦一声,浴帘一拉到底。横亘吊帘的铁丝晃荡了好久,帘上,光颤颤地描摹她的影子。

卫来移开目光。

但片刻前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她衬衫下穿了黑色的半幅裹胸,白皙的皮肤被光打成蜜色,饱满的那一处线条很美,延伸到腰臀、肩颈。

卫来喜欢她的锁骨,略低头时,会现出深浅适中的涡,让人想在里头斟上琥珀色的酒,细细啜吸。

他开门出去,反手扣带,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荒唐。

楼梯口有人叫他:“卫!”

转头看,是可可树。他终于脱掉了一身名牌,只穿汗衫、裤衩、塑料凉拖,脖子上怪异地挂了个布包,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木托盘,大踏步过来。

开饭了。

卫来就势坐到地上,托盘放下来,上有一盆手抓羊肉、一碟西红柿切片、一碟黄瓜切片和一摞卷饼。

“给她留了吗?”

“留了。”

可可树在他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拎起脖子上的布包:“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

什么玩意儿?

扯过来一看,是两瓶淡色拉格啤酒。

卫来失笑:“就这个?”

可可树把瓶头送到嘴边,上下两排牙齿开瓶器一样好使,咯嘣开了一瓶,又开一瓶。

他说:“朋友,苏丹是禁酒的,也不欢迎一切爱喝酒和跳迪斯科的外国人——被人看见了,咱们会被抓进号子里的。”

是吗?被抓的刺激可远比喝酒本身来得有意思,卫来劈手夺了一瓶:“给我。”

他和可可树瓶颈相碰,仰头咕噜噜下了一半,嘴里、食道、胸腔瞬间满是啤酒的泡沫味。

卫来长舒一口气,拿手背擦嘴,觉得这极短的一刹,爽到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