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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戈尔把注意力从不断增加的推测中猛地拉回来。记住,他告诉自己,王牌仍旧在我们手上——我们手里有钻石。没必要害怕。他将思绪带回这间点着灯的舱室,这个轻轻摆动的摇篮,这个因烟雾而泛着蓝光的房间。外面忽然起了风。汉伯里好奇地看着他。杜戈尔又有了那种不安的感觉,与其说汉伯里是在看他的脸,不如说是在看他的脑子。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汉伯里像情景喜剧里的男主角那样用节省力气的方式优雅地捻灭了烟头。“你们两个可能都很纳闷,为什么我不早一点介入。我跟在兰吉雅车后面差不多一英里远的地方,有英国陆军测量局的地图帮我导航。对我来说,李是个老手,离他太近会有危险。到了乡间小屋的门口时,我不能把车呼啸着开到车道上,只能把它停在小路上,然后步行去那所房子。等我到了马厩,里面只剩下泰纳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河边——等我赶到的时候,李正在描述他将如何杀死你……他的想象力和他的词汇一样陈腐。通盘考虑后,我认为这个时机正好。”

杜戈尔点了点头。出人意料的好?阿曼达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对她来说,在细节和推测的边界搜寻很乏味。她说了句抱歉,然后像一只刚醒过来的猫一样无意识地伸了一个懒腰。

“现在,”她脆生生地说,“你想听听我们这边的故事了吧?”

* * *

阿曼达是这个故事的主讲人。她活泼得有些反常——杜戈尔觉得他们此刻的情绪如同面对面坐在跷跷板两端的人;他心中充满了用酒精消灭自己的渴望,然而,事实上,他却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想烧点开水沏茶喝。

他们心照不宣地省略了一两个插曲——更确切地说,是杜戈尔这么做的,有时候他会故意把话头接过来。比如,他说他在布里德斯庄园见到了塞德里克,而那个流浪汉却逃入黑夜。他故意模糊了他们在剑桥停留期间做的事——他认为没有理由让菲利普·普利姆罗斯引起汉伯里的注意。

汉伯里对他们的表现回应以溢美之词。杜戈尔不情愿地意识到,这个老男人的赞许给他带来了快感。他问了几个有关钻石的问题,杜戈尔尽力作答,听到他们藏钻石的位置时,他放声大笑起来。

“有时候我会寻思,弗农·琼斯是不是像老房子着火那样,对凯蒂·穆恩斯抱有激情。尽管在人们的想象中,他的欲望完全与感情无关。她很迷人,是不是?”阿曼达机械地点了点头,汉伯里继续说道,“反正在罗辛顿,没什么竞争对手。”

马尔科姆也在汉伯里的兴趣范围之内。“真可惜,他遇到了麻烦。也许等他出来以后,我们可以帮帮他。”

杜戈尔本来盼着一旦提及所有人后,这次谈话的主题将转向他们的近期打算。然而汉伯里开始谈他自己,好像他突然觉得有必要公开讨论一下这个话题。

“奇怪的是,人们好像都很渴望成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并在某个地方安顿下来。我猜这一定是人到中年的征兆。”他想在巴黎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买套公寓,把他收藏的老式领带挂起来。一幅流浪生活的画面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杜戈尔的脑子里——无论是它的特色,还是周遭的地理环境——汉伯里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汉伯里?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便于象征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杜戈尔的思绪从汉伯里讲述的内容游离到他讲述的方式,把它形象化为文字,并打印在一张纸上。他数着其中的分号,以及因它们的缺失而变得很显眼的分裂不定式。

当汉伯里充满热情地描述高卢文明时,杜戈尔的注意力疯狂地掠过前方的疑问和困难。极度的疲劳令他窒息,他已经过了可以理性思考的阶段。他模模糊糊地认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和放在汉伯里铺位上的哈罗德包里的武器之间达到了某种平衡。双方都有某种权利——在目前的情况下,所谓的“权利”无非是他们都承认对分享钻石感兴趣。汉伯里愿意公平分配那些钻石吗?

汉伯里表现出来的姿态仿佛他是一艘出现在道德公海上的体面的武装民船[3],怀有一个任务,要让杜戈尔和阿曼达放心。杜戈尔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他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段——他和汉伯里的区别在于程度不同。他必须牢记,汉伯里正在拉拢他们。他要的不是他们的感情,而是他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