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华镜看完,气得将纸条狠狠揉成一团,奋力往地上一掷,一直披在他肩上的毛毯不争气地滑落到了地上。
在不远处的另一幢居民楼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透过高倍望远镜注视着华镜的一举一动。屋内漆黑一片。他把身体藏在厚重的窗帘布后面,纹丝不动,像个埋伏在草丛中的狙击手,瞄准敌人随时准备开枪射击。
过了一会儿,他离开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有关鸟的迁徙的纪录片。这部拍摄极为精致的影片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每次再看依然十分感动。不知为什么,那些生长在大自然中的鸟类扑腾着双翅在高空滑翔的时刻,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这是他使自己平复下来的唯一办法,因为杀人,他长期处于焦虑的状态,手指和手腕不由自主地发抖。
从小到大,导师都把他当作野兽来训练。幽闭的地下室,昏暗潮湿的角落,肮脏的虫豸和鼠,还有沙包、棍棒、刀械、健身设备……从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每天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就是训练,十年如一日,一步也没有走到过地面上来。
除此之外,导师定期给他注射一种特殊的药物,不仅能弥补身体由于缺乏日照和新鲜空气而产生的缺陷,还能促进骨骼以及肌肉的迅速生长。他现在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左右,很难说不是得益于这种“仙药”。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种药物正在剧烈地伤害他的身体,这点可以从他糟糕的记忆力以及毫无起色的性能力明显地看出来。
他从来就没有勃起过。从来没有。也没有遗过精。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对女性充满了好奇,也通过书籍和影视完全了解性这回事,但就是无能为力。曾经有一次,他私自找过一个小姐。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结果简直糟透了。那姑娘费尽功夫在他身上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他提上裤子,扔下钱,落荒而逃。
他哭了。那是他长久以来的唯一一次哭泣,比训练时手指骨折还要痛苦。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过性方面的念头。
同时,他还经常失忆。并不是那种丢三落四,而是彻底失忆,是一段记忆从脑海中莫名其妙被抹去,就像喝酒喝断片了一样。可他从不喝酒,只喝热水。有的时候,他明明睡在床上,醒来却在电影院里,电影正放到一半;有的时候,他会无缘无故昏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浑身赤裸,满池都是白花花的泡泡,水还冒着热气。
他完全不记得失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从来不会忘记某个电话或车牌号码,不会不记得某个时间点要去某个地方干某件事情,也不会忘记按导师的指令去杀人,当然也不会犯错——除了之前发生的那个小意外。
在地铁站,他拿走了华镜的皮带,并用它勒死了曹军。这是导师计划之外的事情(按照导师的计划,他假扮乘客拦下在电视台附近转悠的曹军,把他引到无人之地杀死,这一切他都完成得很漂亮)。虽然他明白导师说过“还不到时候杀死华镜”,但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不死也不能让他好受!
他私自作了“嫁祸”的决定。但因为这次擅作主张,他被导师狠狠惩罚了一番。导师令他脱掉上衣,背着双手坐在椅子上,用皮带噼里啪啦把他抽了一顿,直到他整个上半身布满一道道紫红的血印,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也没哼出来——做错事就应该承担后果,这是导师一直以来所教导的,即便他内心很是不服。
但导师之后做出的举动化解了一切。
导师把皮带丢到一边,轻轻地抱着他,极尽温柔地抚摸他光秃的头颅,满脸是泪。他求怀中的男孩原谅自己,说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与爱,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对,他是这么说的)因为犯错而遭遇灭顶之灾。他被导师这份真挚的告白和泪水感动了,于是再一次跪倒在地,向这位神一般的人物表示心悦诚服。
通过这十余年的训练,他的确成了一个顶尖的杀人机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手比别人敏捷,力量超群,并熟悉各种搏斗技巧。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经过导师的允许,第一次从地下走到地面,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才在他身上得以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