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尘难散,往事难尽(第3/12页)
“臣知道。”
司马豫负手走近窗外,寒风迎面拂来,让他倏然记起一事。斟酌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太后前几日和朕提及裴萦,说想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商之吃惊不小,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的血仇陛下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娶裴氏女子?”
司马豫望着他,有些疑惑:“你对阿萦……”
“并非儿女之情。”商之解释道,“只因她当初在济河为了救我落水留下病根,这些年我不能不顾。”
司马豫沉默一会,低低叹了声:“如今太后对你和裴萦的婚事是殷殷期待,朕此刻难以为你开口。”
商之道:“臣明白,臣自己去说。”
司马豫轻轻颔首,白云蔽遮阳光,阴暗下来的天色一瞬沉落眼底。他忍不住冷笑道:“旧时旧日,今时今日,我们都还得忍。先前那些人降于朕身上、独孤满门、鲜卑一族的磨难,朕将来必定如数奉还。既让朕活着,就定有将来雪耻之时。”
商之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司马豫笑道:“朕知道你要劝什么。但家族之仇和君心仁义并无冲突。奸佞不除,忠良蒙怨,何谈清明天下?”
“的确是这样。”商之也是一笑,“不过他们既能容陛下为尊,就定然会有无所顾忌的退路。陛下如今不过刚刚前进了一步,前方迷雾重重,错一步万丈深渊。赵王虽是对陛下忠心,但外任藩王自古都难免羽翼渐丰后滋生祸心,而康王当时年幼,如今也已成人,陛下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豫点头笑道:“不论兄弟之情,抑或君臣之义,朕心里都分明得很,你放心。”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蕴蕴洒照宫廷。
此刻的延嘉殿极是安寂,偏殿里,诸人环绕着坐于窗旁下棋的二人,屏息不语。
玉棋落盘的叮当声轻轻回荡在殿壁间,半日,围观的诸人发出一声整齐的感叹,纷纷道:“太后好棋!”
裴媛君却无动于衷,淡然看了一眼坐于对面的紫衣少女,眸中微现出一丝笑意——这孩子绞尽脑汁思着棋局的模样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蹙着眉,抿着唇,微微红起的面颊透着一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倔强。
往事一幕幕正重归眼前,她不觉怔怔,独自出神。
夭绍许久才落下白子,欠身道:“劳太后久等了。”
“无碍。”声音一出,言中的温柔之意令裴媛君也甚觉不自然。一时心神难定,黑子于沉浮不安的回忆中仓促入盘。
夭绍讶异地看了看她,慢慢按下指间棋子。
纵使神不守舍,对裴媛君而言,一瞬便已是生命的奢侈。静下心后的棋路,招招紧迫,直逼得本就势弱的白子愈发溃不成军。
“顾姐姐,看来这丫头并不曾得你棋艺真传。”裴媛君望着站于明妤身侧的舜华,笑道,“当年你可是东朝数一数二的国手。”
舜华微微一笑:“何谈教郡主下棋?舜华已很久没有碰过棋子了。”
“我看明嘉郡主的棋艺倒是极好,无穷生变,虽然弱势,但到此刻也不见她输啊。”晋阳于一旁插嘴,又拉了拉裴萦的手,“萦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不甚懂棋。”裴萦小声道。
夭绍抬眸,望着她二人盈盈一笑。
过得片刻,殿外有内侍捧着一个锦盒进来,禀道:“宫中库府总管已将血苍玉送来了,太后可要过目?”
裴媛君颔首:“拿来吧。”
茜虞接过锦盒打开,奉到裴媛君面前。
锦盒中,一对血苍玉状如怒放芙蓉,色泽瑰丽,霞光下更是流彩万千,耀人双目。
裴媛君含笑点头:“极好。”
晋阳与裴萦各自盒中执起一枚血苍玉,来回把玩,不忍释手。
晋阳举佩对着霞光细细地看,喃喃道:“听说这血苍玉是上古神物,可治百病。”
“是吗?还有这种传说?”裴萦好奇,“怎么治?”
刚刚落下棋子的夭绍闻言也抬起头,看着那对玉佩,移不开眼。
“我不知道怎么治病,我只知道萦姐姐不必惊羡。”晋阳夺过裴萦手中的玉佩,嘻笑道,“这可是母后给你和国卿大人的成婚之礼。”
“别胡说!”裴萦苍白的面颊难得浮现一丝红晕,狠狠跺脚,捂住晋阳的口。
裴媛君任其胡闹,悠然落子盘中,对怔自恍神的夭绍笑道:“郡主,你这局可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