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缺 二十 叶底游鱼(第4/7页)
李润转头看向黄梓瑕,面容上是惯常的那种柔和笑意:“杨公公,此案既然已经揭晓真相,想必你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休息一下了,怎么还是心事重重、思绪万千的模样?”
黄梓瑕尴尬低头道:“是,多谢鄂王爷关心。”
李润又悄悄问李舒白:“四哥,你让我把那张画带过来,是有什么用吗?”
“嗯,”李舒白点头,说,“此案种种手法,应该就是从父皇的遗笔中而来。”
“可……父皇去世已有十年,如今怎么忽然又牵扯到这样一个案件?”李润疑惑地问。
李舒白还未回答,外边宦官列队进来,皇帝已经到来。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郭淑妃。大理寺的人赶紧去后面搬了椅子过来,让她坐在皇帝后面。
等一干人等坐定,崔纯湛一拍惊堂木,下面一片肃静。
钱关索被带上来,同时呈上他这几日在大理寺中的供词,已经誊写清楚,只等他签字画押。
“钱关索,你杀害同昌公主、魏喜敏、孙癞子三人,证据确凿,还不快将作案经过一一供出,认罪伏法?”
钱关索被折腾这几日,原本白胖富态的人如今瘦了一圈,虽然还胖,却已经丧尽了精气神,只剩得一身死气。
他披头散发穿着囚衣,跟个猪尿脬似的瘫在地上,听到问话,他似乎想用双手撑起身子回话的,但那双手已经满是燎泡,又在水里被泡得泛白,十根手指上连一片指甲都不剩了。他吃不住痛,只能依旧瘫在地上,低声哼哼着:“认罪……认罪……”
“从实招来!”
“罪民……觊觎公主府的奇珍异宝,所以买通了公主身边的宦官魏喜敏,与他一起盗取了金蟾。一切都是罪民瞒着家人的……我家人绝不知晓……”
崔纯湛没理他,径自问:“魏喜敏因何而死?”
“只因……我们分赃不均,他和我翻脸,罪民怕此事泄露,就……在荐福寺和他一起参加佛会时,借着蜡烛起火而将他推到火里烧死了……”
“孙癞子的死又是为何?”
“因为……”钱关索木然地蠕动着嘴唇,脸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死灰色,那眼睛深陷,就像一个洞,什么亮光都没有,“罪民杀死魏喜敏时,恰好被他看见了,后来他勒索我,我就趁着手下人清理下水道时,把人支开后,爬进去把他也杀了……”
崔纯湛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帝一眼,见他只凝神端坐,稍微放下了心,于是又问:“那么你又为何杀害同昌公主?”
“罪民……罪民……”他嘴唇蠕动着,眼睛看向坐在后面的皇帝几人,终究还是不敢开口。
崔纯湛一拍惊堂木:“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快点从实招来!”
“是……是罪民贼心不改,听说公主梦见自己最珍爱的九鸾钗不见了,所以罪民就又潜入公主府窃得九鸾钗……谁知那天在街头,罪民一时兴起拿出来看时,居然被公主看见了,她追到僻静处,罪民一时失手,就……就……”
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钱关索,愤恨而绝望,在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坊间平民,这样,就能放任自己扑上前去,将面前这个杀害自己女儿的恶人狠狠痛殴一顿,至少,能让自己的怨恨发泄一些。
郭淑妃咬牙切齿,呼的一声站起来怒吼道:“皇上,必得当堂杀了他,为灵徽报仇!”
皇帝抬起手,制止住她,咬牙道:“有三司使在,何须我们!”
黄梓瑕站在李舒白的身后,专注听着钱关索的供词。
钱关索身上遍体鳞伤,声音半是呻吟半是哼哼:“一切……只与罪民一人有关,罪民的妻儿亲友并不知晓……罪民认罪……”
“既然如此,签字画押。”崔纯湛将大理寺丞记录的供词拿过看了一遍,让人拿去给钱关索画押。
钱关索委顿在地,勉强撑着看了一遍,然后用那双已不堪入目的手握起笔,合起眼睛,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闷响,打破了堂上的肃静。
是站在堂旁的滴翠,她可能是被吓到了,再加上本来就身体柔弱,竟一下子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而钱关索的手一抖,那支笔上的墨顿时在供词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