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十三章忠武(第2/4页)

“白先生快别客气,”谢允虚扶了那中年人一把,问道,“怎么样了?”

这白先生一低头,说道:“三公子还请放宽心。”

谢允的心微微一沉。

白先生也不废话,详细地给他描述了前因后果,道:“北斗贪狼与禄存本是冲着岳阳霍家堡去的,半路突然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与大队人马分开,临时改道华容,直奔那家客栈,进去后不由分说便要抓人,客栈中当时有不少好手,然而终于还是寡不敌众。倘若当时就强行突围也就算了,可据说是随行之人中有弱质妇孺,为了保护他们,这些朋友不得已暂时撤入客栈中,本想派人出去寻求救援,不料仇天玑早有准备,见他们撤进客栈,立刻命手下将那里团团围住,架起上百条毒水杆,直接封死路,又放了火……客栈后面有个酒窖,当时火着得太快了,谁也没办法。”

谢允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整个人似乎晃了一下。

明琛叫道:“三哥,你……”

“不对,”下一刻,谢允却忽然一抬眼,飞快地说道,“北斗的人现在还在城中‘巡逻’吗?贪狼不是这么有闲心的人,他们不走,必不是为了多蹭几顿饭,肯定是有人逃脱了,是不是?”

满城都是抓捕者与被抓捕者,泛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焦躁,华容的百姓们人心惶惶,街巷间明显更萧条了,这种时候,也就只剩下府衙的后院尚有些许平静。

本地父母官清贵逼人的后宅中,有个特别的小院,孤零零地占着一角,颇有离群索居之意。院中种着一棵树,看不出是个什么品种,该是有些年头了,绿荫落到地头,又伸展到墙角,连着一大片泼墨似的幽幽青苔,因人迹罕至,青苔很是郁郁,倒是自顾自地圈地建了“国”。

院里挂满了彩绸与花布,都是旧料子裁的,约莫半尺宽,树上、房上,到处都是,要不是都已经旧得褪了色,倒颇有些隋炀帝“彩绸挂树”的大手笔。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将食盒重重地放在门口,大模大样地用力拍了拍门,十分无礼地嚷嚷道:“送饭了送饭了!吃不吃了?”

食盒盖应声滑开,里面滚出了半个馒头,那玩意儿简直像个“前朝遗作”,宛然能够就地化石成精,顽强地从地上滚了出去,配菜更是死气沉沉地坨在盘子里,一点热气也没有。送饭的面露不耐烦,又用力拍了一下院门,嘴里不干不净道:“叫你们自己去领饭,不去;背地里又跟大少爷说三道四,给你们送来还不接。天生的贱种,还真当自己是正经夫人啊?”

这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手中举着把扫帚,杀气腾腾地便要打将出来。那小厮见了,倒也不吃眼前亏,口中叫着“母夜叉”,拔腿便走。仆妇叉着腰,梗着脖子,宝塔似的立在门口,一口气骂出了祖宗八代,直骂得那送饭的小子不见了踪影,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旧食盒,重重地“呸”了一声,继而又无可奈何地提起来往里走。

她刚一转身就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一双黑如豆的眼睛直勾勾的。那仆妇拍了拍胸口,方才要咬人一般的凶悍之色退去,嘀咕道:“吓死我了,夫人准是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走,进屋去,咱们吃饭。”

女人呆呆的没什么反应,但十分乖巧,老老实实地跟着那仆妇往屋里走。穿过院中低垂的长绸,她伸出枯瘦的手,温柔地抚过那些布条,痴痴呆呆的眼波好像灵动了一会儿,木然的脸上居然多了几分姿色,脚下仿佛是踏着某种轻盈的舞步,走两步还转了一圈,疯疯癫癫地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然后倏地一停,摆了个半掩面的姿势,冲着一个方向抛了个媚眼。

这院中住的原来是个疯女人。

那仆妇见她又犯病,连忙老母鸡似的赶上来:“哎哟,快走吧,留神再摔了您!快别看了,小库房有什么好看的?早就被那些杀千刀的狗崽子搬空了,里面除了一窝耗子什么都没有。”

疯女人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仍是呆呆地盯着那放杂物的屋子笑,被仆妇半拉半拽地扯进了屋里。等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那“养耗子”的小库房里居然真的发出一声动静。周翡从窗户里钻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纸包,递给站在门口的吴楚楚,见她正紧张地扒着门缝往外望,便问道:“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