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转变(第3/4页)



  柏油路消失在我们身后时,“我们两个”都放松了。我很高兴显然没有留下什么人让我不得不对他们撒谎的,不管是说话,还是沉默。独自一人使那种背叛的感觉不那么强烈。

  梅兰妮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感觉就像回到家一样。她知道我们周围所有长满刺的植物的名字,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些名字,像老朋友似的跟它们打招呼。

  杂酚油木、墨西哥刺木、仙人掌、仙人掌果、牧豆树……

  在远离高速公路,远离文明的诱捕的地方,沙漠似乎在梅兰妮眼里呈现出新的生命。尽管她感谢摇摇晃晃的汽车提供的速度——我们的汽车没有这种越野之旅所必需的离地距离,这种摇晃提醒我泥巴路上每一处都有陷阱——她的脚直发痒,想要自己走,在酷热安全的沙漠里大踏步地奔跑。

  我们可能不得不步行,这一切在我看来太快了,不过当那个时候来临时,我怀疑这会让她感到心满意足。我能体会到表面之下真正的愿望、自由。按照熟悉的节拍,大踏步地移动自己的身体,只受她的意愿的指挥。有那么一会儿,我意识到她是被囚禁着,像一个没有躯体的生命。被关在里面,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遭到囿限,别无选择。

  我颤抖了,重新注意凹凸不平的路面,努力避开交织在一起的怜悯和恐惧的情绪。其他宿主从来没让我感到过如此内疚,当然,其他宿主中没有哪一个夹在中间抱怨自己的境况。

  就要日落西山的时候,我们产生了第一个分歧。长长的阴影使路面上出现了奇怪的图案,使我们难以避开岩石和坑洞。

  就在那里!梅兰妮大声叫道,我们看见东面远远地有另一个形状:一片波浪起伏的岩石,被一根突然出现的马刺断开,形状犹如一根指向天际的细长手指。

  她赶紧转向灌木丛,不管那样会给车造成什么样的损害。

  或许我们该沿着这条路走到第一个界标,我指出。小小的泥巴路或多或少继续沿着正确的方向蜿蜒开去,我很害怕离开这条路。不然的话,我该怎样找到返回文明的道路呢?难道我不会回去了吗?

  就在这时我想到了猎人,太阳触摸到西边地平线上那条黑漆漆的Z字形线条。我没有抵达图森的话,她会怎么想?我突然得意地大声笑了起来。想象着猎人暴跳如雷的画面,梅兰妮也很高兴。赶回圣地亚哥查清楚这是不是只是为了摆脱她的策略,要花多少时间?然后要是我不在那里的话,她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不在任何地方的话?

  对于那时我会身处何处,我无法想得非常清楚。

  瞧,一条干河床。对一辆车而言足够宽——我们沿着它走吧。梅兰妮坚持道。

  我还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应该走那条路。

  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你在浪费时间!她沮丧地想要大叫,却无声无息。

  或者节约时间,如果我是正确的话。此外,这是我的时间,不是吗?

  她没有用言语回答,似乎伸展到我的思维里面,向那条便捷的干涸河床靠近。

  我才是做这件事的人,我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做。

  梅兰妮用无言的愤怒以对。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看其他的路线呢?我建议道,我们在天黑以前能搞清楚是否一切都是可见的。

  不,她打断道,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做这部分。

  你在耍小孩子脾气。

  再一次她拒绝回答。我继续朝着四个陡峭的山峰前进,她则在生闷气。

  太阳消失在山背后,夜幕突然笼罩住整片风景,一会儿沙漠是落日时的橘红,然后变成了漆黑一片。我放慢速度,手笨拙地在仪表盘上摸索,想要找出车头灯的开关。

  你疯了吗?梅兰妮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车灯在这里会有多么显眼吗?有人肯定会看见我们的。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希望座位可以向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