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地徘徊(第16/18页)

我登上今日桥桥头,急奔而过。我不得不调整步伐,因为桥面狭窄,还有几个人也在桥上。这座桥,是三座时间桥里,唯一有对外观景窗的。每跑过一面窗口,我就停下,焦急地望向明日桥两端,指望能瞧见她。

到了桥头,我飞快冲过出口的转门,害得它吱嘎咔哒响。

我立即转向明日桥,掏钱准备付费。匆忙中我撞上某个人。撞上的是位女士,我嘟哝了一句抱歉,擦身而过,就只瞥了她一眼。我俩同时认出了对方。是罗宾,我曾派来调查公园的人。可她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走到付费处时我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非常好奇地盯着我看,一发现我在看她就立即转身走开。她就是因此才向我报告说守望已经结束?她看到了什么?

我不能再耽搁了。我粗鲁地推开队列前头的人,把一些硬币扔到那个自动出票的旧铜盘里。服务员抬头看向我,他认出我时我也认出了他。

“公园再次向您致敬,先生。”他边说边把硬币还给我。

我几分钟前才见过他——对他来说是昨天。我拿起硬币放回口袋,推门而过,转门轻响。我登上步阶,走进廊道。

前方的远处,我要去的那一天阳光明艳。四面遮蔽的廊道,墙面赤裸,间或亮着灯光。一个人也没有。

我迈步前行,在通量场中走出几步之后,远处出口那片方形的阳光变成了黑夜。感觉冷了很多。

在我前面,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凝固成形,或者说看起来正从通量场的电子雾中现形。他们一起站在一盏灯下,挡住了半边道。

我走近了些,看出其中一个是埃丝蒂。与她一起的另一个人转头背向我。我呆住了。

我伫立在无光之处,尽管离他俩只有数尺之遥,他们看我应当正如我看他们一样——不过是朦胧隐约的幽影。可他俩眼中只有彼此,无暇顾及我。

我听到他问:“你住在附近吗?”

“在公园旁的一幢楼里。你呢?”

“不。我得搭火车来这。”他紧张地两手贴在身侧,手指不停握起又张开。

“我经常在这里见到你。”她说,“你看得太久了。”

“我想知道你是谁。”

一阵沉默,青年羞涩地看向地面,显然想要再说些什么。埃丝蒂的目光越过他望向我,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她对那个年轻人说:“这里很冷。我们能回去吗?”

“我们可以散散步。要不我给你买杯橙汁。”

“我更愿意散步。”

他们转身朝我走来。她又瞟了我一眼,没有掩盖对我的敌意。我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她知道得很清楚。那个青年则几乎没注意到我。他们与我错身而过时,他先是看向她,接着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我认出他太紧的衣服,梳得立起的发型,发红的耳朵和脖颈,还有细绒般的小胡子。他手足无措,像是眼瞅着就要把自己绊上一跤,双手无处安放。

我爱他,我爱过她。

我尾随他们走了一段,直到看见付费处出口的阳光再次亮起。我看到他让到一旁,请她先走过转门。她在阳光下轻快地穿过草地,映得长裙缤纷闪耀,她伸出手,牵住他的手。他俩一并走远,穿过刚修剪过的草坪,朝着树林去了。

16

我等着埃丝蒂与我离去,才走出廊桥。我在航道彼岸走过昨日桥,又回到今日桥上。

这是我到达公园的那一天,是我得去日内瓦尽责的前一天,是埃丝蒂与我终于相逢的前一天。在外面的停车场里,我的司机正在车里待命。

我离开之前又在航道的此岸散了一会儿步,朝着埃丝蒂曾在那里等候的长椅走去。

我在人群之中见到她:她安静地坐着,观察着人群,一身利索的白裙和蓝衬衣。

我望向航道对岸。阳光明媚,薄雾朦胧,轻风习习。对面度假的人群正四处游逛:人们衣着鲜亮,戴着节庆帽子,到处都有气球和小孩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融入人流之中。

在航道岸边有一蓬杜鹃花。花丛后能堪堪见到一个年轻人的身形。他正隔岸遥望着埃丝蒂。在他身后,一边沉思一边走动的是另一个迈寇。更远处的岸边,离时间桥很远的地方,又一个迈寇坐在高高的草丛里俯瞰着航道。我等着,过不了多久会有又一个迈寇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