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慢时间机器(第9/9页)

然后我会在2055年再临。我将从时间中崛起,从在其中再也搜寻不到囚禁之灵魂的地狱中崛起,因为你们都在这里,在地球上。

这是最后一块牌子。他又一次坐下,开始读书,还听着磁带音乐。他容光焕发,满身荣耀。我们渴望倒在他脚下,被他拥入体内。

我们对他又恨又怕;不过爱冲刷掉了仇恨,把恨埋葬到一英里深的地下。

他正在外面的什么地方积蓄力量:在威奇托,或华盛顿,或者伍德斯托克。他会在几周后到来,向我们揭示他的本来面目。我们现在就知道。

然后呢?我们能干掉他吗?我们的脑子会管住我们的手。而实际上,光是想想他退回入时间中以后我们那种失落、那种丧亲之痛,就足以将我们的灵魂撕碎。

不过……我会在2055年再临,他这样承诺。而且把我们作为独立思考的灵魂,将我们吸收融合——前提是如果我们践行他所有的冥想;否则一旦我们没准备好,他就会把我们如同傀儡和机器人那样吸入体内。可如果当上帝从时间之冢中崛起的时候,是个疯子呢?会怎样?

显然他知道,他的旅途必定终结于疯狂!那么,他会将我们所有人融为一体,作为有意识的存在,吸入他自身那疯狂的模板之中吗?

史实就是,他1985年到达的时候衣衫褴褛,踌躇不前,疯疯癫癫——由于被剥夺了与我们同在的机会,所受的折磨超出了能忍受的极限。

然后1997年,他兴高采烈地要求我们确认他是平安抵达的;我们也兴高采烈地对他撒了谎,说“是!是!”之后他一定相信了我们。(他是否已经因为匮乏的生活而发了疯?)

如果一座实验室可以将自身转换到相邻的同一座建筑(存在的可能性)之中:如果时间是或然的(对于所有或许曾经存在过的可能性,我们永远无法用任何量具进行证实或者证伪,因为我们根本看不见未曾存在过的痕迹),那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知道的就是现实的真相,而非曾经存在过的真相。我们只能相信,会有其他或然的奇迹存在,不单只他所承诺过的实验室的颠倒,而他也确实会在1985年重返,镇定自若,头脑沉着,收拾得妥妥帖帖,清醒理智得光芒四射。而万一对于我们这样的理性生物而言,这只不过是通向疯狂的入口呢?我们必须犯下疯狂的罪行;我们必须相信世界并非此前所呈现的面目——唯有这样,及至2055年,我们才能够迎来一位清醒、有福、慈爱的神。为一个疯神的到来进行细致的准备!如果我们把自己逼疯了,热切地相信并非真相的东西,我们难道不会把自己的疯狂传染给他吗?这样一来,他也就疯了/必须得疯/会疯/以前一直都挺疯?

因玄而吾信。因为这不可能,所以我们只好相信。另一种可能性太可怕了。

很快。他就要来了。很快,再过几天,几十个小时。我们都能感觉到。我们都被狂喜所淹没。

然后我们必须得把他扔进一个房间里,甩掉他,用失落感把他逼疯,怀抱着确切的盼望,亦即三十年之后,清醒而慈爱的神便会再度复活——这样祂就不会掠夺地狱中的一切,而后把它们带回人间。

伊恩·沃森

Ian Watson

英国科幻作家,曾在坦桑尼亚、东京和伯明翰教授文学和未来学。第一部长篇小说《植入》赢得法国的阿波罗奖。其作品多次获得雨果奖和星云奖提名。短篇小说集《大逃亡》曾被华盛顿邮报评选为年度最佳科幻/奇幻图书之一。小说之外,沃森在诗歌领域也创作颇丰,并参与了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影作品《人工智能》的剧本写作。本篇获得1979年的雨果奖提名。

[1]作者注:慢时机这一术语其实是结合了我们此后(2019年)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方才追溯性地引入的。

[2]这句话来自《哈姆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