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与信使(第5/6页)
“他”死了?还是在异星找到了爱的归宿?
……
铁鸟重新开始对信使着迷。信使组织的瓦解,使他变得难以理喻。他常常独自通过“晶格”进入已成为废墟的中心管道,在其中长时间漫游,想象着和骄傲的信使们对话,却再也无人来盘诘他的遗传密码附加。
信使制度终于成了一种失传的文化。铁鸟在欢欣之余,也有一种获得自由后的怅然。
十年后,他作为人类的一员,进入了黄昏之年。禁止地外旅行的禁令也早被取消。
那年他乘飞船旅行,想最后寻找有关他婚姻失败的答案。
他在“太行”转换站忽然遇上了她。
“我们结婚吧。”十来年的压抑,使他竟然脱口而出。
“你仍然那么传统……”她几乎哽咽。
“怎么样?”
“这些年你一直在追踪我。”
“时间不负苦心人。”
“不。时间和爱情是两回事。”
她这句话使他大喜若狂。
“你到底大彻大悟了。这我就放心了。”铁鸟泣不成声。
他们婚后感情甚好。虽然,由于信使没有下落,铁鸟心中总有一种隐隐不安,但慢慢也淡忘了。
作为人类,他们的晚年竟然延续了比料想中更长的时间,这使两人惊喜交加。瓦刚星的退伍军人解释说,人文秩序的改变,使物理现实也不同以往了。
这使铁鸟非常困惑和惊异,并隐约想起幼年时师父传授的那个公式。
是叫克拉克公式吧?
这他并不能确切地记得。但世界似乎是依靠各种公式来建构的,这种感受,试图重新在他心中寻找位置。
然后他们有了孩子——新体制分配给了他们一个女儿。几千年来,他们是地球上第一批有权抚养孩子的家庭。
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身段苗条,思想激进。
他们的社区中出现第一个“信使追想会”是五年后的事情。参加者都是女人。他们的女儿也是成员。
民间传说有人收到了外层空间发回的平信。正是冷战时的密件。但谁也不能证实这便是早年失踪的信使们的重返。然而这毕竟可以使女人们发狂。
她们等待信使的归来。她们想,他们在远方的星球上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他们尚不知信使制度的终结。他们仍在太空中递交那些没有收信人的信件。他们需要女人的安慰。
“他们好可怜啊。”女儿流着泪说。她竟然具有天然的泪腺。
“你们是因为可怜他们才这样做?”铁鸟大吃一惊,“当初,你母亲可不是这样。”
“我母亲怎么啦?提她多没意思。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父亲的面上,我真想让我们的会员来抄你们的家。”
看着女儿英姿飒爽,身着从冷战用品商店购买的信使旧制服,铁鸟惭愧地低下了头。
“也许,我们要把信使制度终结的消息带给他们。我们正在寻找赞助。政府已经批准我们建造光速飞船的计划。有一批老信使已答应帮助我们。而你,作为父亲,却不支持。”
女儿不满地批评铁鸟。她和她的同伴们清丽动人,保持贞操,一如铁鸟当年的妻子。
他不敢正视女儿成熟的身体。铁鸟忽然感到了早已淡忘的那层隐隐的不安。
“你是否也要加入她们的行列呢?”一天,他终于试探着问妻子。
“你想哪里去了。我都老了。”
“‘追想会’里并不都是年轻人嘛。”
“你到底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不好意思地说,“他们的余孽会回来强暴我们的女儿。”
“他们?”
听了铁鸟的话,女人脸上绽出一副古怪的笑容。
有段时间铁鸟甚至怀疑女儿得到了她母亲的暗中支使。
妻子的旧情人会成为女儿丈夫的恐惧一直在他心里潜滋暗长。时隔三十年后他是否仍能防范呢?而对方要么仍然青春年少,要么历经世纪沧桑。
那种在管道中才有的自卑又冒了出来。
到了后来他愈加感到信使的归来仅是时间问题。
对此我应表现得大度吗?铁鸟想。
“对方认为我是时间上的失败者,难道他就因此是时间上的胜利者了吗?惧怕一个历史人物又有何道理呢?”一个人时,他喝问自己。然后,又沉入老年人乏味的长考。
头脑中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