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贝莱之二(第5/9页)

贝莱抬起头,透过浓密的树叶望向天空,见到了一片蓝绿交织的景象。他还竖起耳朵,倾听着虫鸣鸟叫,并注意到附近草丛有点骚动,想必刚好有个小动物经过。他不禁想到,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安详,而这种安详和大城的喧嚣多么不同啊。这是一种宁静的安详、从容的安详、远离尘世的安详。

有生以来头一遭,贝莱隐约领悟到了户外究竟比大城好在哪里。他由衷感谢这次在奥罗拉的诸多经历,尤其是那场暴风雨——因为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确能够离开地球,移居到一个新世界,并面对其上任何可能的环境——当然是和班一起,或许还有洁西。

他说:“昨天晚上,我在漆黑的风雨中突然想到,如果没有云层遮掩,不知能否看到奥罗拉的卫星。如果我没记错,书上说奥罗拉有一颗卫星。”

“其实有两颗,先生。大的那颗叫作提托诺斯,不过它还是很小,看起来只像一颗中等亮度的星星。小的那颗肉眼根本看不到,所以没有名字,我们提到它的时候,就称之为提托诺斯二号。”

“谢谢你——还有,吉斯卡,谢谢你昨晚救了我。”他望着那机器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对。”

“完全没有必要谢我,我只是在遵从第一法则。在这种事情上,我没有选择余地。”

“话虽如此,你仍然等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认为有必要让你了解这一点——而现在,吉斯卡,我该怎么做呢?”

“你是指什么事,先生?”

“我的任务结束了,法斯陀夫博士的观点已经巩固,地球的前途也已经确保。看起来我似乎没什么好做的了,可是詹德的案子还悬着呢。”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先生。”

“嗯,他的死因似乎已经公认是脑部正子电位的随机漂移,可是法斯陀夫也承认,那样的几率几乎是无限小。就算阿玛狄洛的行动可能有推波助澜的作用,那个几率在提高后,还是跟无限小差不多。至少,法斯陀夫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仍然在怀疑詹德是死于蓄意谋杀,但我不敢提出质疑了。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我不想再颠覆这个令人满意的结局。我不希望再把法斯陀夫置于险境,不希望再让嘉蒂雅痛苦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能和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所以我只好跟你说,吉斯卡。”

“好的,先生。”

“我随时能命令你把听到的全部洗掉,把这一切都忘记。”

“是的,先生。”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吉斯卡说:“如果这是一桩机杀案,先生,那就一定有作案的凶手。目前只有法斯陀夫博士有这个能力,但他说并非他下的手。”

“对,当初我们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我信任法斯陀夫博士,相当确定他并不是凶手。”

“那么,这又怎么可能是机杀案呢,先生?”

“如果还有一个人,对机器人的了解和法斯陀夫博士不相上下,那就有可能了,吉斯卡。”

贝莱屈起双腿,两手紧紧抱住膝盖。他并未望向吉斯卡,而是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会是谁呢,先生?”吉斯卡问。

贝莱终于推演到了关键点。

他说:“就是你,吉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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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吉斯卡是人类,他的反应很可能会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但也可能会是勃然大怒,或是吓得缩成一团,或是其他十来种可能的反应。但因为他是机器人,他并未显露任何情绪,只是回应道:“你为何这么讲,先生?”

贝莱说:“我相当确定,吉斯卡,你完全明白我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我要你帮个忙,请允许我在这个宁静的地点,在必须动身前的这个空当,为我自己从头到尾解释一遍。我想听听自己的分析,如果我哪里说错了,我希望你立刻纠正。”

“绝无问题,先生。”

“我猜我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假设你不如丹尼尔那么先进、那么复杂,因为你看起来不那么像真人。身为人类的我们,总是假设机器人越是像真人,他就会越先进、越复杂,而且越有智慧。没错,像你这样的机器人确实不难设计,而丹尼尔就只有法斯陀夫那种机器人学天才造得出来,对于其他人,例如阿玛狄洛而言,要造出丹尼尔那样的机器人则是难上加难。然而在我看来,丹尼尔的设计困难主要在于模仿人类的各个层面,例如脸部的表情、声音的抑扬顿挫、各式各样的姿势和动作等等,这些模仿虽然细致繁复至极,可是和心智的复杂度并非真正有关,我猜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