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里看花(第2/5页)
在1914年的一本鲜为人知(晦涩难懂)的著作《解放全世界》(The World Set Free)里,威尔斯给出了他最著名的预言。在这本书里,这个其貌不扬的英国绅士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做出了惊世骇俗的论断:在1956年,美、英、法三国将与德、奥开战,人工放射性物质被用于发电,核能被用于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尔斯将之命名为“原子弹”。这一切预测都已被历史证实,这足以让人汗毛竖立、毛骨悚然,而且这些都出于以第一人称时间旅行者口吻写出《时间机器》的威尔斯的笔下。
单就故事中的片段和历史中的现实有惊人的吻合这一点而言,《解放全世界》就已经令人称奇了。“放射性”这个概念始现于世纪之交;在1933年的时候,核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还断言:“原子分解产生的能量微乎其微,想把这些原子的变化转化为能量无异于痴人说梦。”
次年,利奧·西拉德提出“核链式反应”的概念,使利用核能成为可能。1942年,恩里科·费米在芝加哥的一个废弃的橄榄球场看台下建造了历史上第一个核反应堆。仅仅3年后,在1945年7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在三位一体核试验中被成功引爆。其实,威尔斯的未卜先知不需要时间机器或者超能力。他确实有真知灼见,但同时也很幸运。当我们纵观所有的科幻小说时,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的预测都无疾而终、未成现实。
很难想象,有其他科幻作品能比《解放全世界》更接近历史事实,威尔斯确实值得赞赏。你也许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或者这本书为什么不如《时间机器》或者《世界大战》有名。事实上,与威尔斯的其他文学作品相比,《解放全世界》文笔寡淡。这反映了科幻小说的另一个特点,科幻小说不是未来学。
科幻作品不能预测未来,它只是在设想“如果……会怎样”这样的问题。作品里提到的未来会不会成真并不重要,只要作品生动有趣就好。科幻小说的目的是描绘人类面对新鲜而有趣的环境时做出的反应。如果某个作家足够幸运,能猜中未来发生的事情,那样固然很棒。但是,这绝对不是这些故事的主旨。在“科幻小说”这个词里,“小说”二字才是重点;如果故事枯燥乏味,那么就算涵盖再多的新奇科学也无济于事。
科幻小说的两个伟大先驱儒勒·凡尔纳和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看待科学和科幻小说的观点截然不同。凡尔纳直截了当、不屑一顾地这样评价他的年轻的英国竞争者:
我们两人的作品完全没有可比性,我们的写作方式不同。我觉得他的故事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则运用了物理知识。他发明创造,我所说的利用从大炮中发射出的炮弹去月球则谈不上任何发明创造。他坐飞船去火星,而飞船是用不存在的反重力物质打造的。这样很好——但是,这种物质真的存在吗?让他自己去造!
21世纪科幻小说家亚当·罗伯茨指出,凡尔纳并没能自圆其说。诚然,威尔斯的确虚构了不太可能成真的反重力物质“卡沃尔”,但是他严谨地在小说中持续使用了这种物质。他的故事需要已知科学以外的新物质,然后他用已知科学很好地诠释了这种新物质的潜在用途。而凡尔纳确实用了现实中的简易版替代物——大炮,但是他在用这个物品的时候完全忽略了物理原理。在他的那个年代,我们早就知道人类无法承受从炮筒中脱离地球引力的加速度,不管用什么样的减振措施,人类都会瞬间被挤压成肉泥。
与科幻小说预测未来相呼应的是,真实生活会模仿小说中的发明,或者从中获得灵感。这就是科幻小说的影响力。不是说科幻小说能成功地预测未来,而是它能启发那些创造未来的人——不仅是鼓励可能的发现,同时也预警潜在的危险。虽然有些学者觉得科幻题材缺少文采,但是自从科幻小说诞生以来,它就比其他的文学小说对日常生活有更大的影响。文学小说家对科幻小说家惯常抱有的蔑视态度源于嫉妒,因为他们精雕细琢的作品并没有像科幻作品一样有那么多的读者。许多科学家和工程师都承认,他们在孩提时代都深深地痴迷于科幻作品,在阅读中培养了好奇心,这从某种程度上使他们投身于现在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