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第一十五章 去往冰原(第5/8页)

粥煮好了。这粥跟普勒芬农场那种扎嘴的麦麸粥不可同日而语;味道很像地球的烤栗子,吃在嘴里烫烫的很舒服。我浑身暖洋洋的,感觉惬意极了。我说:「我在格森星上吃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是跟你一起享用的,伊斯特拉凡。」

「米什诺里那次宴会不能算。」

「当然,那不算……你痛恨欧格瑞恩,是吧?」

「欧格瑞恩人不懂得烹饪。痛恨欧格瑞恩?不,为什么要痛恨呢?怎样才算恨一个国家、爱一个国家呢?泰博喜欢这么说,我是不会这么说的。都是我熟知的人,我熟知的城镇、农场、山丘、河流和岩石,连秋天的夕阳会在那些山峦的哪一侧落下,我全都了然于胸,为什么要把这些划入某一片疆域,给这片疆域起一个名字,当这片疆域不再属于这个名字时就停止对它的热爱呢?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对祖国的爱到底是什么?就是对非祖国的恨吗?真要是这样的话,这种爱并不见得有多好。或许,这种爱其实是一种自恋?自恋不是坏事,但不应该把它当成一项功绩……我热爱生命,热爱伊斯特尔领地的山峦,但那种爱并没有一条疆界:爱疆界里面的,恨外面的。对于我所熟知的世界之外的一切,我希望我只是无知,没有仇恨。」

在韩达拉教义中,无知就是忽视抽象事物,紧紧抓住现实的存在。这种看法中有某种女性化的东西,拒绝非现实的、观念化的东西,屈从于已知。这一点我并不怎么喜欢。

接着他又审慎地补充道:「但是,如果一个人对一个不良政府都没有厌恶之情,那他就是个傻瓜。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好政府,为它效力一定是莫大的快乐。」

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这样的乐我多少了解一些。」我说。

「嗯,我也这么想。」

我用热水洗了碗,把脏水倒到帐篷的阀状门外。外面一片漆黑;借着门口透出的那道椭圆形光柱,依稀可见有细细的雪花飞舞。我把门关严,重新回到干燥温暖的帐篷里。我们把睡袋铺了出来。他说:「艾先生,把碗给我吧。」我说:「在穿越戈布林冰原期间,你都要管我叫『先生』吗?」

他笑着抬起头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字是金利·艾。」

「我知道。你称呼我也用的是我家族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哈斯。」

「那么我就是艾。你们这里谁会用西勒姆这个姓来称呼你呢?」

「家族兄弟,或者是朋友。」他说,语气很淡漠。说这话时他离我很远,帐篷一共八英尺宽,我们之间隔了两英尺。这样的回答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我钻进了睡袋。「晚安,艾。」一个陌生人说;另一个陌生人则说,「晚安,哈斯。」

朋友,在这个星球上,在一个月的某个时期,任何一个朋友都可能成为你的爱人。那么在这里,怎样才算是朋友?我不是朋友,我只能是个男性,不可能成为西勒姆·哈斯的朋友,也不可能成为他任何一个同胞的朋友。这些人既非男人也非女人,或者说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按着月相、在手的触摸之下周期性地改变性别。他们是人类中的异类,跟我不是一种人。我们不会成为朋友,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爱存在。

我们睡着了。中间我醒来过一次,听见了细密的雪花轻柔打在帐篷上的声音。

天刚破晓,伊斯特拉凡就起来准备早餐了。今天天气晴朗。当太阳给山谷边缘的矮树丛渡上一层金色时,我们装好东西出发了。伊斯特拉凡在前头拉,我在后面推,同时掌握方向。雪面开始冻结了;遇上空旷的下坡地,我们可以疾驰而下。那天,我们先沿着森林的边缘前进,随后进入林中。那片森林毗邻普勒芬农场,长着矮小、繁茂、歪曲的托尔树,树上挂满了冰凌。我们没敢走通往北方的主道,不过有时会借助伐木道来辨别方向。森林中没有砍倒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所以我们走得很顺畅。到了塔瑞佩斯之后,峡谷和陡峭的山脊少了许多。晚上,雪橇的里程表显示这一天我们跑了二十英里里,我们却感觉没有头天晚上那么疲惫。

冬星的冬季有一个好处就是白昼光线很足。这颗星球跟黄道面的倾余斗角度很小,在低纬度地区几乎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它的运行轨道是一个椭面,因此整个星球上的季节变化都是一致的,不会有南北半球的区别。当星球在轨道的远端缓慢运转时,不管是逐步靠近还是逐步远离远日点,太阳辐射的减少都足以扰乱已然极其不稳定的气候,原本就很低的气温还会进一步降低,潮湿阴暗的夏季会变成严酷的白色冬季。冬季的气候比其他时间都要干燥,如果不考虑那种极度的严寒,冬季也许相对还是比较宜人的。能看到太阳的时候,太阳都是高悬在空中;不会有白昼渐渐转入黑暗的现象,也没有地球极地地区那种寒冷的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