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痕(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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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贝尔维德照样去了沙滩,远离查尔斯东尼的视线。她突然听见他的尖叫。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挪过身子了。她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蹲坐在沙滩上,僵硬的瘸腿斜拖在身侧,权作工作台的砂岩上摆着尚未完工的项链。
她立即直起还能支撑身子的三条腿,砂岩顶上的粒粒五彩石、玻璃和铜丝散落一地。一下就猛地站直了,让她自己也感到吃惊,但走起路还是绊手绊脚,陀螺仪早已失灵,无法保持稳定。
贝尔维德再度喊叫,她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攀高是不可能了,但查尔斯东尼还跑得动。她的瘸腿在身后的沙地上刨出一道深深的犁沟,潮汐也涨起来了,她不得不从腐蚀性的海水之中蹬过。
贝尔维德的身影消失在一块突出的岩石背后。她飞快地绕了过去,正看见他被两个体态更高大的恶人打倒在地,其中一人手拿棍棒高举过头顶,另一人则抢去了贝尔维德破烂的网袋。棍棒击中贝尔维德的大腿,他高声惨叫。
查尔斯东尼不敢动用微波投射器。
但她还有其他武器,包括一杆带精准定位激光的化学推进枪,适合狙击行动。敌方都是软目标,连防弹背心都没穿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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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战斗礼仪,她将尸体埋在了沙滩上。这是她的程序设定,对阵亡的敌军要以礼相待。贝尔维德眼下并无生命危险,她已给他的伤腿上了夹板,也处理了擦伤,但是据她判断,以他的伤势无法帮忙。沙地松软,挖坑很容易,只可惜她没法让尸体不接触海潮。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瘗埋结束,她将贝尔维德送回他们常驻的岩石,开始收拾撒落的宝贝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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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没有断,只是受了点扭伤和擦伤,伤势反倒激发了他心底的倔强,身体刚刚有些恢复,就一心想着去“开疆拓土”。一周不到,他就拄着拐杖站起来了,拖着伤腿,像查尔斯东尼的瘸腿一样僵硬。夹板一拆掉,他就重新开始每日的漫步,行至更远的地方。新落下的伤几乎没有影响他的步履,他有时还独自在外过夜。他依然在长高,有如拔节一般,现在已接近普通海兵的高度,也更善于照顾自己。袭击事件教会了他当心。
与此同时,查尔斯东尼精心制作着吊唁首饰,她必须让每条项链都承载得起一位烈士的分量。而现在,进度明显减缓,因为在夜里无法继续赶工;解救贝尔维德耗费了太多她一点一滴储存起来的能量,如果要保证在电力耗尽之前完成,就不得不放弃泛光灯的供能。借着月光,她视物毫无障碍,甚至能明察秋毫,但低光视镜和热视眼在配色方面一无是处。
她要做四十一条项链,排里每位战友一条,她不会找借口偷工减料。
不管动作是快是慢,终究是一场与太阳和潮汐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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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条项链完成时,已是白昼渐短的十月。日落之前,她开始了第四十一条的制作——为纪念她的主操作员帕特森副排长,她在正中间穿入了那尊灰蓝色的佛像。贝尔维德已经几天不见人影,这也实属正常。这条项链今晚是不可能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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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休眠状态等待太阳升起,却突然被他的声音唤醒。“查尔斯东尼?”
她骤然惊觉,听到一阵异样的细弱呜咽。声音识别为幼儿,但从他臂弯中热成像的体型来看不像小孩。那是条狗,幼年德国牧羊犬,就跟有时和L连联合作战的军犬部队里的那些军犬一样。军犬从不为她的存在而困扰,有些驯犬兵却反倒怕她,虽然他们自己不肯承认。帕特森副排就曾经劝慰其中之一,啊,小查不就相当于一条巨型攻击犬吗,说完夸张地揉了揉查尔斯东尼望远瞄准镜的“后颈”,引来笑声不断。
小狗受了伤,温热的血从伤口流出,流过它的后腿。“你好,贝尔维德。”查尔斯东尼问候道。
“找到条小狗。”他把破烂的毯子踢散铺开,将小狗放下。
“你要吃它吗?”
“查尔斯东尼!”他急声打断,双臂护住小东西,“它受伤了。”
她略作沉思。“你想让我照顾它?”
他点点头,她仔细思量。她需要光源,也即能量,一旦消耗无法补充;此外得用上抗生素、凝血剂、手术用品,而且无法保证这小东西一定能存活下去。但是,犬类价值非常。她知道,驯犬兵对军犬尊重有加,甚至超过帕特森副排对待她的尊重。她的资料库里存储有关兽医医药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