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艇医生(第4/6页)
“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了!”
“你撒谎!你怎么能撒这样的谎?要是这消息漏出去,要是你到处散播流言,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的上帝,”他继续咆哮,“要是世人知道了,要是某人说出去……”他把话语拦截在嘴巴里,像是在体味其中的真相。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我,而我是一把朝他迎面开火的枪。“我会被……大肆嘲笑,被迫离开这座城市。真他妈可笑的……嘿,等会儿。你!”
他仿佛在脸上戴了一张恶魔面具,双眼圆睁,嘴巴咧开。我细看他的脸,看到了杀意。我向门口溜去。
“你不会对任何人说任何事吧?”他问。
“不会。”
“你怎么会突然知道了关于我的一切?”
“是你告诉我的!”
“没错,”他有些恍惚地承认,像是到处找武器,“等一会儿。”
“要是你不介意,”我说,“我还是不等了。”
我冲出门,跑向门厅,然后迈开腿拼命跑,膝盖高抬得能磕到下巴。
“回来!”冯·赛费蒂茨在我身后大喊,“我必须杀了你!”
“恐怕你杀不了我!”
我抢先赶到电梯口,一把拍向按钮,电梯门奇迹般地立刻打开了,我跳了进去。
“走了也不说声再见!”冯·赛费蒂茨大喊,举着拳头,仿佛正举着一颗炸弹。
“再见!”我说。电梯门关上了。
一年之内我都没有再见到冯·赛费蒂茨。
同时,外出用餐时,我经常不无罪恶感地告诉友人和街角偶遇的陌生人,我曾经和一个摇身一变成为精神分析师的潜水艇指挥官之间的奇异冲突(他摸病人的头骨来数豆)。
我摇晃一棵熟透的果树,坚果掉了一地。人们一夜之间拥向男爵,数不尽的钱财涌入他的银行账户。他的“大满贯”即便在世纪末也不会被人忘记:一个下午连续出席菲尔·唐纳修、奥普拉·温弗瑞和杰拉尔多·里维拉的三档脱口秀节目,夸张的情绪不停变换,在两极之间来回摇摆。冯·赛费蒂茨激光游戏和冯·赛费蒂茨潜望镜复制品摆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及史密森尼博物馆的礼品店里销售。有了五十万美元的进账,他强行炮制并轻松大卖了一本大烂书。困在黄铜目镜里的微生物、潜藏之物和奇异动物的形象都被做成了立体彩色书、文身贴纸、玩具橡皮图章,风行一时。
我原本指望这番名利双收会让他原谅我,忘记我。我错了。
一年又一个月后的某天中午,我的门铃响起,门前站着古斯塔夫·冯·赛费蒂茨,沃尔德施泰恩男爵。他两颊上的眼泪滚滚而落。
“那天我怎么就没杀了你呢?”他哀诉。
“你没抓到我。”我说。
“哦,对,没错。”
我看着他老泪纵横的脸庞,问道:“谁死了?”
“我。这里应该用主格还是宾格?啊,见鬼去吧,总之就是我。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他伤心地说,“是一个饱受龙佩尔施迪尔钦综合征折磨的生灵!”
“龙佩……什么?”
“龙佩尔施迪尔钦!我身体左右两侧之间有一条裂缝,从下巴一直裂到裆部,来啊,拉一下固定栓,你就能亲眼看到缝线裂开,看到我支离破碎。就像拉开一条精神病拉链,一个我摔裂成了两个,医生和艇长。可哪一个是治病的医生,哪一个是新书脱销的艇长?云遮雾绕,需要两面镜子才照得清!”
他停下来,转头四顾,伸出两只手捧住脑袋。
“你能看到那条裂缝吗?我是不是再一次分裂,变成了那个疯狂的水手,渴望财富和名望,渴望被力比多爆表的疯狂女士们挥舞双手揉捏?饱受折磨的鲶鱼,我就这样奚落他们!但我又拿走他们的钱,唾弃他们,然后大肆挥霍!你真该也这么过上一年。别笑。”
“我没笑。”
“等我说完再欢呼吧。我能躺下吗?这是沙发吗?太短了。我的腿搁哪儿?”
“横着躺。”
冯·赛费蒂茨横躺下来,双腿垂在沙发一边。“嘿,不坏。你往后坐,别往我身后看,把视线挪开。别傻笑,也别拉长脸,我得挤些疯狂胶水,把龙佩尔粘在施迪尔钦上——这是我下一本书的书名,上帝保佑我。你真该下地狱,你和你那见鬼的潜望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