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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完了,看着恩德米。“你明白这个故事的道理吗?”我问。
他点点头,“你并不在乎鬣狗是否袭击了我父亲的山羊,重要的是我迟到了。”
“正是如此。”我说。
一般这种事就在这里结束了,然后我们会开始上课。但今天不是这样。
“这个故事很蠢。”他望向宽广的草原说道。
“噢?”我问道,“为什么?”
“因为它一开头就是谎言。”
“什么谎言?”
“基库尤人原本没有酋长,直到英国人到来才建立了这个制度。”他答道。
“谁告诉你的?”我问。
“那个会说话和发光的盒子告诉我的。”他说,终于肯与我对视了。
“我的电脑?”
他又点点头,“我和它就基库尤人开展了很多很长的讨论,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停了一下,“我们甚至直到茅茅时代才开始住在村子里,那时候是英国人让我们住在一起,这样就能更好地监管我们。也是英国人为我们的部落创建了酋长,这样他们就可以通过这些酋长统治我们。”
“的确如此。”我承认道,“但这对我的故事不重要。”
“但你的故事一开始就是假的。”他说,“那么其他部分又怎么会是真的呢?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恩德米,如果你再迟到,不管你的理由是真是假,我都要惩罚你。’”
“因为你应该理解你为什么不能迟到。”
“但这个故事是谎言。每个人都知道,追求姑娘和带彩礼提亲需要不止三天时间,所以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是谎言。”
“你看的是事物表面。”我说着,看着一只小虫爬上我的脚,然后把它掸掉,“真相在这之下。”
“真相就是你不想让我迟到。这和大象和豹子有什么关系?咱们到基里尼亚加来之前,它们就灭绝了。”
“听我说,恩德米。”我说,“等你成为蒙杜木古时,你要向你的人民传授一些价值、一些知识,你必须以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来传授。特别是对小孩。他们就像泥巴,你要把他们塑造成下一代基库尤人。”
恩德米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觉得你错了,柯里巴。”他最后说道,“如果你直接讲道理,人们也会听得懂;而且你刚给我讲的这种故事里充满了谎言,可就因为是蒙杜木古讲的,他们就会认为这是真的。”
“不!”我尖锐地说,“我们到基里尼亚加来,是为了以传统方式生活,就像欧洲人把我们变成没有特点的肯尼亚人之前一样。我的故事中有一种诗意,一种传统。它表现了我们的种族记忆,过去的生活,也是我们希望复兴的生活。”我停了一下,思考着应该采取哪种方式来处理,因为恩德米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大胆反对过我的教导,“你自己过去总是求我讲故事,所有孩子中,你也是最快理解故事的真正意义的。”
“我那时候还小。”他说。
“你那时候还是个基库尤人。”我说。
“我仍然是个基库尤人。”
“你是个接触了欧洲人的知识和欧洲历史的基库尤人。”我说,“如果你要接替我担任蒙杜木古,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欧洲人随时可以取消我们的许可证,你必须能够和他们对话,操作他们的机器。但你作为基库尤人和蒙杜木古的最大挑战,是避免被他们腐化。”
“我并不觉得被腐化了。”他说,“我从电脑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的确。”我表示同意。一只鱼鹰懒洋洋地在我们上空盘旋,微风送来附近一群角马的气味。“你也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忘记了什么?”他看着鱼鹰俯冲下来从河里抓走一条鱼,问道,“你可以考考我,看看我的记忆力有多好。”
“你忘记了故事的真正价值是,聆听者必须给它带来一些东西。”我说,“我本可以直接命令你不许迟到,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故事的目的是让你用大脑理解你为什么不应该迟到。”我停了一下,“你还忘了我们为什么不应该尝试成为欧洲人。我们尝试过一次,但我们只是变成了肯尼亚人。”
他有很久没有开口。最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咱们今天可以不上课吗?”他问道,“你说了很多,我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