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京,日本国的首都,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后,天皇由京都迁居至此,改江户为东京。
四月,春光明媚,郑心清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整整一年了。与当初来时相比,从穿戴到举止,人们已基本看不出她是个中国姑娘了。只是一开口,蹩脚的日语,重重的语音,时而因想不出适当的词句,表达恰当的意思,造成结巴,已至憋得本来粉红脸的更加艳红,使人立时辨识出,她不是日本人。不过还好,除了语言之外,她很快适应了这种新的环境,新的生活。
她的家,不,准确地说是酒井完造的家,座落在东京都东南方向,此处闹中取静,风景怡人,再往前走,就是郊外了,凡居住这里的,都是家族有背景,或是极有身份的人。没有高楼,二层建筑较多,家家都有个小院子。酒井家庭院也不大,修缮得格外别致,极具中国特色,郑心清之所以很快喜欢上这个新家,某种程度,就因为她似乎感觉还是在东北的家中,只是院落没有东北的家宽敞罢了。后来听说,酒井完造的父亲因长年居住在中国,喜欢中国,尤其是清式建筑,所以才把自家的宅第建成这个模样儿。
郑心清来到日本后最开心,也最让她念念不忘的是樱花祭。
“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樱花在日本有近千年的历史,每年的三月中旬开放,所以,日本政府把三月十五日至四月十五日定为“樱花节”,皇室把菊花定为国花,民众认定樱花为国花。樱花开放时,或绯红或纯白,花期短暂,花开即为花落,届时,大片樱雨如漫天飞雪洋洋洒洒,一夜之间,花瓣满地。日本人认为樱花具有高雅、刚劲、清秀质朴和独立的精神,同时把樱花作为勤劳、勇敢、智慧的象征。尽管灿烂短暂,但有美好的瞬间,所以日本人常以樱花自喻,认为人生应如樱花一样,只求华美的一瞬。这个信念已体现在他们生活、处事之道中。渐渐成为他们所说的民族精神。樱花节时,日本人几乎是倾城而出,家人、朋友结伴,来到樱花树下,席地而坐,边赏樱,边畅饮,非常惬意。
郑心清与同学在樱树丛中,追逐着、嬉闹着,欢乐无比,看到有的女伴与穿戴整齐的男朋友,也是男同学,双双依在树下,昵昵燕语,她想起了常常出现在梦中的马明堂,假如此时,若明堂哥出现在这樱花树下,那该有多么幸福啊!想到明堂,自然就想到家里的亲人,父亲、哥哥、嫂子还有侄儿、侄女,也就在这一刻,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意识到这是在异国他乡……
一年前,随着汽笛长鸣,“东山丸”慢慢地靠近码头,日本国到了。郑心清迟迟没出船舱,透过模糊不清的圆窗口,看着这陌生国度,她没有新奇的感觉,只是想哭。那位叫山田的大副进来了,帮她收拾好箱子,而后提起来,笑着示意已到了目的地。
码头上,一个女人静静地等待着,她年近五十,身着和服,脚穿木屐,肤色很白,也光润,一看就知道有着尊贵的身份。她是酒井完造的夫人,名叫加藤子,专门从东京赶来,迎接郑永清。
山田引郑心清走来,向加藤子鞠躬,而后用日语介绍郑心清。接着又用中国话,对郑心清介绍加藤子。
加藤子笑容满面,先稍施一礼,说一串日本话,大概是欢迎之类的的话,随即上前,把郑心清紧紧抱在怀里。
郑心清木然,不知所措,她听不懂加藤子说的话,只觉得她的声音很柔,很好听,从山田口中,知道这个女人是酒井的媳妇,她在家里,见到酒井时喊叔叔,那就应该称这女人是婶子了,她轻唤声婶儿。加藤子随夫曾在大连住过,能听懂点中国话,对郑心清喊她婶儿,她即便没听懂,也明白这是对她的称呼,她连忙应声,又一次亲热地拥抱。
汽车驶向东京,加藤子坐在郑心清身边,揽着郑心清的胳膊,不停地说话,大概她看出郑心清迷茫,甚至有些紧张的神情,想用语言缓解下郑永清内心的忐忑。离开了山田,郑心清更听不懂加藤子在说什么。她把目光投向窗外,在来日本之前,她对日本没有一点认知,连日本有多大,离中国有多远,她都不知道。隐约从酒井与父亲言谈话语听到,好像日本很强大,当时,她把这个强大理解成地域比中国广阔,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