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起反应了,隔着薄薄的运动裤顶住我小腹,而我和他一样。
“去床上。”严行在我耳畔轻声说。
我抱起他,他攀在我身上,很轻。
我们一起倒在床上,又开始接吻,我觉得自己像干渴的行人,而他的嘴唇是行至天涯海角才觅得的泉水。我来来回回扫过他舌尖,半晌我们微微分开,他喘息着,笑了一下:“这么喜欢?”
“……你的舌头,”我搂紧他,鼻尖顶在他的脸颊上,“当时,得多疼?”
严行不说话了。
我很用力地把他搂在怀里,他瘦骨嶙峋像一只断尾的小老鼠,我的手细细抚摸他的身体,从他的凸起的胯骨,到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再到他的两片蝴蝶骨。在他的右侧蝴蝶骨的上方我摸到一条伤疤,细长。
我的手指轻轻按在那条伤疤上,尽管知道已经痊愈了,可还是怕弄疼他。
“这个怎么回事?”
“有一次严永宽喝醉了,”严行侧脸亲了亲我的额头,仿佛安慰我,“拿指甲刀划的。”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他亲口说出来,我的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在他的右手臂外侧,我又摸到一条短短的伤疤。
“这个呢?”
“在医院自己弄的,那段时间精神不太好。”
“天天打镇静剂?”
“……知道了还问。”
“严行。”
“嗯?”
“三年前,在北京西站,我叫过你。”
“是啊,”严行叹了口气,“我知道。”
“G309,你在哪站下的?我看你拉了那么大的箱子,猜是重庆,就去重庆读研了。”
“……汉口,去出差,当时还在严永宽的公司上班。”
“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当时无论如何应该拦住你。”
“怎么拦?你又没票。”
“……指着你给巡逻的警.察说那个人身上有炸弹?”
严行笑了,屈起食指刮刮我的下巴:“你要是这样,我还真没办法。”
我们紧紧相拥,欲望逐渐平息下去,此时此刻我只想抱着他,失而复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狂喜狂悲,神魂颠倒。
过了很久,严行问:“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如果我像严永宽一样有权有势就好了,你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如果我遇见你就好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严行却摇头:“不,我不希望这样。”
“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他们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一样,他们都很脏。你很好,很干净,很……反正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那样。”
“我很好?”如果不是严行的语气那么平静和认真,我简直以为他在说反话。
“你记得大一的时候我写的那篇读后感吗?”严行说,“《伤逝》的读后感,那时候我觉得,子君和涓生两个人的地位根本不平等,涓生把他的观念和想法强加给子君,可两个人的处境不同,其实不该有谁先进谁蒙昧的区别。”
“嗯,我记得。”
“后来,我是说——我们分开以后,那段时间我心里很不平衡,我觉得你就像涓生一样,你把你的那套价值和标准强加到我身上了,你彻底改变了我,你让我知道我应该被尊重,应该被好好对待,应该……做一个完整的、自由的人。你让我发现我和严永宽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被当成一个人——无论是被他包.养,还是被他囚禁,都是很耻辱的事情。”
“可是你骂了我一句‘恶心’,就走了。虽然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在骗你,但想起来还是很不平衡,因为你,我才知道我跟着严永宽是一件可耻的事,所以我去求他,求他放了我,但那会儿还是太天真了……可你怎么能改变我之后就这么干脆地走掉?连……连问一句原因,都没有。在医院那段时间,最严重的的时候我好像总在做梦,梦见我根本没有认识过你,根本没有去上大学,梦见我一直被严永宽关在随喜会馆,分不清白天和晚上。”
“但是后来我还是想通了,不平等就不平等,我愿意向你的价值和标准投降,因为你是好的,你的价值和标准也是好的,就算对我挺狠……也是我活该吧。”
“之所以我觉得你是好的,而你的价值和标准也是好的,”严行温声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