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几日戚延留在了城中养伤, 一面处理郯城关战后的安置。
温夏也会在他那儿看一些奏报,他时常让她给出她的想法, 允她畅言。温夏出的几个主意都被戚延采纳,她也是如今才知晓她还可以有处理政务的能力。
盛军进攻乌卢阿丽城,花了三日攻破城门。翌日又传回捷报,盛军已占下阿丽东城,设立据点,势要攻下乌卢,让他们知道大盛没这么好欺负。
戚延的伤已好了大半, 只是肩头最重的箭伤还未曾痊愈。
傍晚,温夏陪他去城中巡查回来,马车停在府衙门外, 戚延在车下伸手扶她。温夏未敢借力,怕伤他肩处伤口, 虚扶着下了马车。
“裙摆弄脏了。”戚延留意到她沾了泥渍的裙摆。
“无妨。”去城中巡查,战后的百姓条件更艰苦, 她又怎还会像从前那般在意这些。
刚入府门,温夏便见迎面三道疾奔来的身影。
“主子!”
是香砂与白蔻,著文。
温夏很是惊喜,三人来到她身前行礼,都落下泪来。
“竟是你们,是皇上派你们来的?路上可有受难?”温夏感激地望了一眼戚延。
白蔻回道是太后派了她与著文前来。
香砂道是青影受戚延交代, 去了北地将她接来的。
温夏也望见了伤愈的青影, 心中的担忧才落下。
主仆四人重逢, 温夏自然高兴。
戚延未打扰她, 回了书房去处理政务。
温夏回到厢房,笑着听他们三人说起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 一路都怎么过来的。
著文又禀道:“奴才与白蔻已按娘娘,已按主子的交代,关了所有的忆九楼。”
白蔻流着眼泪:“主子,您受苦了。”温夏的事他们都已听说,从离宫到燕国,又从燕国到乌卢,到营地。任谁这么折腾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温夏笑着让她别哭:“我走后皇上可有责罚你们?我给芸娥留了信,要她拿给皇上看,皇上看后便不会责罚你们。”
白蔻欲言又止,终是如实禀道:“假娘娘在火场中受伤后,皇上杀了榆林离宫的宫人,奴婢没有看到什么信。”
温夏脸色一白。
她红唇全无血色,死死握着手上绣帕,被脑中眩晕的感觉冲得站不稳。
这一瞬间,对戚延的恨,对霍止舟的恨都齐涌在心间。
可仅仅只是一刹那,她便只有深深的自责。
她恨不了他们,是她自己当初要离开。
若没有她逃宫,那些无辜的宫人怎么会死?
那是她从皇宫里带去榆林离宫的六名宫人,他们何错之有,年轻的生命都葬送她高高在上的任性中。
温夏背过身,握着扶手才颤颤地坐下。
未让他们留在房内伺候,她将自己关了起来。
哪怕她写过保下他们的信,她也并没有事先确保万无一失才离开,她走得匆忙而任性,全身心相信霍止舟,完全没有提防过他若骗她该如何。
而他那时也的确瞒着她,只有芸娥的死才能换来她的离开。
当了大盛的皇后,她却不聪明,不履责,害了自己和旁人。
温夏眼眶湿润,却流不出眼泪来,伏在案头许久,直至屋外香砂来道:“主子,皇上说请您过去用晚膳。”
温夏抬起头,深深的无力,望着镜中疲惫黯淡的一双眼道:“我不饿,让他吃吧。”
须臾,门外传来戚延低沉的嗓音:“夏夏,你不舒服?”
温夏不想回答他,可那六条人命却是因为她,她最该怪的是自己才对。
“我不饿。”
戚延微顿,从门外进来。
他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她身前,烛灯拉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在这片阴影中。
他俯下身凝望她,伸手来理她贴着脸颊的一缕发丝:“因为我处死榆林离宫的宫人,你现在知晓了,不肯吃饭?”
温夏眼睫颤动,红唇微张。
“事已发生,我无力改变,唯能将人厚葬,抚恤其亲属。”
“我应该怪我自己,一切都是由我造成……”
戚延望着她:“可你当初逃开本没有错。”
温夏怔住。
“事后我想,若我有一个女儿,她也过着这般的日子,那我应该赞成她抛却一切,逃离让她不开心的一切。”戚延道:“身为皇帝,我执掌生杀,错杀是不该,但那姓霍的就没有责任?他是不是告诉你一切都被他安排得十分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