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中的吻
南下入中原的事情安排起来似乎颇为繁琐,被委以此任的辛钤自然不轻松。
算起来,燕泽玉已经四天未见到辛钤了。
每日醒来,身边的被褥已经冰凉一片,夜深时,熬不到辛钤回来他就睡着了。
男人将金戈留在了他身边,照顾燕泽玉起居。
金戈人心如面,老老实实的憨厚模样,问他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燕泽玉这些日子可谓是过得了无生趣,除了捻这草粮喂兔子、薅毛兔便没什么别的事儿干。
闲来无事便总觉得心慌。
或者说,是想找些事情做来掩盖掉那些若有似无的恐慌。
对于回中原这事,燕泽玉说不上来是盼望期许还是抵触畏惧。
毕竟是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地方,说不怀念是假的。
但皇宫还是往日模样吗?
他害怕看到曾经自己儿时信笔涂鸦过的太极殿第十二级阶梯变得残损破败;也害怕看到长乐宫后的院子里那片梅林枯萎弯折。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能回到日思夜想的大晏了,可却再也见不到曾经与他一起生活的父皇、母后和大哥。
他们却永远留在了北境这个异国他乡……甚至连完整的尸首、一个安葬的良地都未拥有……
思及此,燕泽玉怎样也安定不下,眼皮发了疯地狂跳。
他迫切想要找到能支撑他的主心骨。
可辛钤不在这儿。
“金戈,你帮我将叶涟表哥请来吧。”
金戈忧心地望着燕泽玉,半刻后躬身,道:“是。”
燕泽玉注视金戈一路出去,惴惴不安。
两三盏茶后,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门帘晃动,外头正烈的日光倾泻几束进来。
他未曾出门,也不知今日晨光如此大好。
燕泽玉回头朝门口望去。
那掀开门帘的手被日光包裹着,阴影遮隔的手背上经络分明,长指、宽骨节。
只一眼,他便知——这是辛钤的手。
“你怎么来了?”燕泽玉语气略有惊讶。
“怎的?不欢迎我?”男人勉强勾唇戏谑道。
“不不不——”燕泽玉哪敢称是,摇头如拨浪鼓。
男人的身影逆光,表情看不太清,直到走近了,燕泽玉得以瞧见。
辛钤似乎比几天前更疲倦,眼底压着一抹青灰,像是好几日未曾安寝似的。
“事务很繁琐吗?”他询问。
辛钤摇头不语,似乎沉淀着重重心事。
这样的辛钤很少见,燕泽玉不免多看了几眼。
男人迎着他的视线,几步走近坐在了软榻另一边,也捏了一小撮草粮喂小兔子,但小兔明显很怕他,迟疑地缩在小窝里,不肯动弹。
辛钤今日情绪外露得格外明显,瞧见小兔子畏惧的模样,男人眉宇间的兴致褪了些,叹了口气,随手将草粮放到兔子窝边,拍拍手心的草屑。
“呃……刚才我还喂了它,大抵还没饿呢。”燕泽玉解释道。
辛钤捏捏眉心,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未开口说话,空气中漂浮着安静。
半晌,辛钤撩起眼皮望向他,目如点漆。
一串用细线串起来红梅花手环被递到燕泽玉面前,底下还压着一封白信。
燕泽玉定定看着,仿佛冥冥之中自有牵引,莫名心神一震,心尖尖刺痛。
他滚了滚喉结,才缓缓抬头去看辛钤。
“这是什么?”
辛钤顿了顿,薄唇翕张最后还是不语。
燕泽玉的眼皮又开始狂跳,连带着燕泽玉不安的心跳,一声声砸在耳膜,犹如雷鼓。
白信打开,里面只有薄薄一层宣纸,上书——
净雾林入口,左手,第十六颗松树。
一个陌生的地址。
燕泽玉抬头,怔怔地看着辛钤的眼睛。
“乱葬岗那颗枯萎的梅树,今年开了花。”辛钤声线有些沉闷。
男人将梅花手串放到他手上。
大抵是从男人怀里拿出来的缘故,梅花花瓣染了辛钤的体温,不凉手,甚至有些类人的温热。
听见‘乱葬岗’时,燕泽玉心底的预感几乎被坐实,他眼皮颤抖得厉害,几欲开口是唇瓣也抖着。
“净雾林……什么意思?”声音里压着哭腔。
“那里隐秘,背靠山脉汇集天地灵气的风水好地……适合造墓。”
辛钤敛了眉眼,第一次没接住来自少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