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镜花水月.
冯孝安被她逼迫的难堪:“旁的不说, 若因我没先去城外接你,就如此罪大恶极,那我实在冤枉。不信将小嘉喊进来评评理,你看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同我的做法。”
江绘慈懒得与他争辩:“我原本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女, 胸无城府没有格局, 配不上你们冯家门第,快写吧。”
冯孝安涨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若是她的诉求,他可能真的改不了, 也给不了。
至少以目前的局势他做不到。
时机之所以是时机,正是稍纵即逝的机会, 接下来像这样的大小时机还有很多,他不可能放过, 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背后站着那么多诸如柳盈盈这般放弃自我, 以身许国的年轻人。
他又能对江绘慈许下什么承诺?说出口, 也都是骗她的。
冯孝安端正身姿, 也竖正了笔。却迟迟不曾落笔。
他盯着蘸了墨的笔尖, 低声道:“今天是女儿的生辰,能不能……”
江绘慈再一次打断他:“你从前离开她时, 有挑过日子吗?”
冯孝安面颊上已经不剩几分血色:“可我也说了, 我回来是想弥补,你却来逼我一错再错。”
江绘慈:“但这就是我想要的弥补。”
冯孝安攥紧了笔:“好, 我写。”
话音落下, 笔尖终于落在了宣纸上。
字体是他最为擅长的行草, 一鼓作气, 书写极快。
然而这鼓气并未撑过多久,他又扔了笔,还将宣纸给撕了:“今晚绝对不行,你容我明早写,明天日头升起后,一定交到你手中。”
赶在她开口之前,冯孝安抬头望着她,目光中有一抹恳求,“我知道你选今天是想给我一个教训,但对女儿而言……我想,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痛快。”
不知是因为这抹恳求,还是认同了他的说法,江绘慈沉默半响,答应下来:“由你来写和离书,是顾念着你的名声。明天你若食言,这封和离书我会写好,再派人送过来。如果因此被你的仇敌谣传出一些不利于你的言论,你不要怪我。”
冯孝安:“好。”
她不愿多留,转身往门口走。
他喊一声:“夫人。”
江绘慈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许久才听见他沉闷的声音:“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用不着道歉,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由始至终你从未变过,变的是我。”
江绘慈扭头回望他,“当初奋不顾身非要跳进来的是我,如今累了倦了想要逃走的也是我,真要论起来,是我的错。”
打开门,冷风灌进来。
江绘慈拢了拢披风,走下了台阶。
冯嘉幼和谢揽还在门外站着,本是面朝湖面,听见动静,一起转身面朝她,都往她手上看,可惜她的手藏在披风里。
江绘慈扫他们一眼:“不必猜了,你爹念着今天是你的生辰,明早上才会写给我,他一贯言出必行,我不怀疑。”
这话是说给背后的冯孝安听的。
看着她踏上摆渡小船,冯嘉幼反应过来:“我送您。”
“娘您慢走。”小船只能容两个人,谢揽看着她母女二人离开,转身正要进书楼里去,却看到冯孝安也来到了门口。
从他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也未曾迈出门槛,只将两扇门重新合拢。
谢揽被他关在了门外。
……
冯嘉幼陪着江绘慈往大门口走。
江绘慈:“我先回庵堂里,等明天拿到和离书,我将自己在京城内的财产清算清算,大后天吧,就随你舅舅一起坐船回扬州。”
冯嘉幼皱眉:“这么急?”
江绘慈解释:“入冬了,大运河就快要结冰了,我不想乘马车。”
冯嘉幼倒是忘记了运河会结冰的事儿。
江绘慈交代:“我嫁妆里的金银珠宝,估摸着还剩下六十几万两,全在府中宝库内扔着,我不带走,你有需要时问韩嬷嬷拿钥匙。”
“至于我名下的几十个商铺,也都一并转给你,这几天约个时间,我让几个大掌柜过来找你盘一盘。那些大掌柜都是我从扬州带来的,行商一把好手,你不懂,就尽管放权给他们。每个年末,我会抽时间帮你查账,你不必花费太多心思。”
“这些应也够你日常花销了,若还有其他急用,写信来扬州,我再帮你想办法。”